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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再开启



       “找到什么了么?”

       “什么都没有,短信、通话记录、便签、相册……干净的跟他的脸一样。”

       声音很模糊,应该是两个男人在对话,瓦伦丁只能听个大概。此刻他的意识仍没有回归正常,仿佛一团烟雾一般飘散在身体的周围,却没有散去的迹象,如同棉花糖一般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体上。他的耳朵就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布,外面的谈话声听起来跟做梦一样,没有任何的真实感,瓦伦丁只能感觉到周围一片虚无。

       呼……

       做梦。

       瓦伦丁有些混沌的脑海里慢慢浮现起他在泰拉大陆所经过的一切,一块又一块的碎片播放着曾经的回忆,但那些回忆却跟耳边的说话声一样模糊,瓦伦丁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高度近视,真的就跟梦境一般。

       那么……我这是要醒来了么?

       他微微颤动着脑袋,尽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就在瓦伦丁想移动一下身体的时候,有个东西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瓦伦丁的脑袋在力量的作用下不停地左右晃动着,似乎他的脊椎已经断掉了,只靠皮肤和肌肉连接在身体上一样。

       不疼……

       这是他挨打之后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长着一副祸国殃民的脸,还穿着女装,却他妈是个带把的,真是个恶心的家伙。”

       祸国殃民?

       瓦伦丁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脑海里的那些回忆碎片在瞬间被清的干干净净,紧接着出现的就是一张极为女性化的脸,头顶还长着一对深蓝色的角。无数的碎片围绕着他堆叠起来,里面全是他的样貌,瓦伦丁只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镜子迷宫中。

       哦对……

       这是他来到泰拉世界后的样子,比前世的模样好看多了,非常养眼。

       不知为何瓦伦丁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愧疚。如果是他自己,看到这么一副脸庞也会下意识的觉得是个女孩。回想起自己的过去,瓦伦丁只觉得该对那些因为称呼自己为小姑娘的陌生人道个歉。

       毕竟他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了。

       “怎么处置他?”

       “先给老大打个电话再说吧。”

       紧接着就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咣当的响声比木门开门时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好听太多了。

       “喂,就把他放在这?不怕他跑了么?”

       “哼,你觉得他跑得了么?没有那个女人他什么都不是,除了打不死。”

       铁门被关上了,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瓦伦丁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是一团人形的史莱姆。他的意识仍没有恢复正常,不过耳边的声音倒是提醒了他。

       女人?

       什么女人?

       瓦伦丁只觉得大脑一阵疼痛,一道闪亮却毫不刺眼的圣光出现在他的眼前。伴随着圣光的渐渐消失,一位有着四对金色翅膀的天使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位天使有着瓦伦丁认知中最为美丽的外貌,最为温柔的眼神,最为神圣无暇的气质。她就是一块天赐的美玉,没有任何瑕疵,温润饱满,人世间绝对不可能造就出如此完美的女性。

       圣光散去,天使微微弯腰,向着瓦伦丁伸出双臂。看着天使脸上的笑容,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抬起双手,慢慢向前走去,走进她的怀抱。

       最后,瓦伦丁与天使拥抱在一起,享受着对方如海一般的温柔。天使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身上的圣光再次变得耀眼起来。在他们被光吞没的那一瞬间,瓦伦丁放在天使肩膀上的脑袋睁开眼,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以及她头上缺了一只的角。

       ————————年已精二,但是我想让她把材料和钱还给我————————

       当瓦伦丁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那副如梦如幻的场景,而是他熟悉的黑色主题版精神空间,以及抱着他的兵刃天使,只不过相对于刚才那个完美无瑕的天使,现在抱着他的圣光拉斐尔背后那个冷兵器圆环确实是有一些出戏。

       ……

       “有没有好心的大佬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瓦伦丁从兵刃天使的怀抱里出来,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一直跟他拌嘴的菲林。

       什么都没有发生。

       数秒钟后,在瓦伦丁抚摸兵刃天使秀发的时候一个蓝色半透明的面板出现在他的面前,上面还有一个用感叹号标注的提示:

       !好心的大佬出现了!

       瓦伦丁回过头,角徵羽正站在他的身后,微歪脑袋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你是把她当宠物养了么?”

       角徵羽看着兵刃天使抬了抬下巴。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们……”瓦伦丁看着面前兵刃天使,耳边传来深蓝巨龙在空中扇动翅膀的呼啸声。

       他们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当宠物来看会不会对他们太不尊敬了?尤其是圣光版拉斐尔,这可是那姑娘的魂啊。

       “不,我把她当朋友。”瓦伦丁摸了摸兵刃天使的脑袋,对方身后的翅膀抖了抖,掉下几片金色的羽毛,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天空中的飞龙翻了个白眼。

       “宠物在天上飞呢。”瓦伦丁指了指天上的飞龙,紧接着一道粗大无比的雷电打在了他的身上。

       气势宏大,毛伤害都没。

       这就是瓦伦丁能力带来的好处了。作为一名医疗术士,这头飞龙可不像炎魔那样颇具威胁,就算搞事也没什么效果。

       在一番鸡飞蛋打之后,瓦伦丁终于是作死成功活了下来。幸亏这里是他的领域,不然在外面被一头龙抓着飞到高空再扔下来就算是精二闪灵加脑啡肽白面鸽也救不回来他。

       “你能告诉我现在我是怎么了么?”瓦伦丁席地而坐,看着面前的角徵羽。

       “很明显你在龙门贫民窟的动作被某些人注意到了,而今天夜晚你刚好出现在他们的地盘里——所以你就被绑架了。”

       “我为了出来可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我?”瓦伦丁拽了拽自己的假发。在精神空间里他的模样是跟现实中一样的,所以瓦伦丁身上的女装和假发也被带过来了。

       “你猜?”

       ……

       瓦伦丁挠了挠下巴,陷入了思考模式。回顾这几天他在龙门贫民窟里的活动,瓦伦丁是找不到一点破绽。在经过了切城事件之后,他做事也想的全面了很多。那天确定了要租夜烟的房子后,瓦伦丁就出门买了几套便宜的衣服,其中大部分是女装,还有两顶假发。在得到暗锁的一些消息之后他也是带着假发出门晃悠,坐好几趟公交车绕圈子去消息指向的地点观察,确保没被人跟踪,回家也是如此。唯一的一场大动作就是那天瓦伦丁屠了一个茶馆的事,在茶馆里面他是去除了伪装的,不过目击者全都凉了,剩下的只是一些近卫局干员。

       所以这次他被人认出来就很令人迷惑。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近卫局出卖了他。

       不过这个可能性太过惊悚,瓦伦丁是不信的。

       ……

       但是现在也只有这种可能性比较靠谱了。

       “所以,你想用这颗源石么?”角徵羽伸出手,那颗源石出现在他的手心里,只不过相对于两周前的源石要小了一圈。

       “用不着。”瓦伦丁很干脆的就拒绝了角徵羽的提议。

       几个小混混而已,需要动用源石么?

       杀鸡焉用牛刀。

       他站起身在兵刃天使的背后晃悠了几圈,在冷兵器圆环里拿出一把匕首。匕首整体看起来像是长剑的超级缩小版,有着与长剑类似的十字剑格,却比长剑更加华丽一些。作为迅捷剑的好搭档,这把格挡匕首自然是跟迅捷剑一样拥有着在足够实用的基础之上的漂亮装饰。

       不过这把格挡匕首相对于其他的匕首更特殊一些,它剑刃的一侧是有很多方形缺口的,很锋利,就像是秦时明月里的那把鲨齿一样,功能也是如此,都是起到格挡敌方剑刃的作用。

       只不过这把“鲨齿”匕首可做不到向动画里那样隔断敌人的剑。迅捷剑的硬度可比想象的要强得多,这些缺口仅有一个阻挡剑身的作用而已。

       如果看起来很cooooool也是匕首的作用的话,那文艺复兴时期估计会出现很多“鲨齿”匕首了。

       “那颗源石还是等到后面我跟霜星战斗的时候用吧,毕竟我可不想被她一地板掀死。”

       “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

       很快,瓦伦丁就安排好了让角徵羽做的事情,他拎起匕首,闭上眼,让意识回归身体。

       ————————开干!————————

       当瓦伦丁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间堆满箱子的房屋。他环顾四周,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应该是一间很小的库房,角落和墙边堆满了纸箱,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印记,因为光线不足的缘故,瓦伦丁看不清那个印记是什么,是否他的目有关系。因为被捆绑住的原因瓦伦丁看不到脑后那面墙的情况,视界之中没有任何的窗户,耳边只有风扇呼呼闪动的声响,听起来这间库房里只有一个通风管道。

       库房的天花板有两个led灯管,但是没有打开,光源来自于他身旁的桌子上,很暗,看起来该换电池了。桌子上杂乱的摆放着各种文件和圆珠笔,电脑显示屏的边框上也贴满了便签。桌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台打印机,上面积满了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用了。

       在桌子靠着的墙面上有一面大大的考勤版,上面贴着几个人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名字,应该就是把瓦伦丁绑过来的家伙。瓦伦丁将那些名字一一记在心里,给手中的匕首掉了个个,开始用它切割绑住自己手腕的麻绳。

       跟瓦伦丁猜测的一样,这些家伙并没有用铁链锁住他,而且也没有想要刑讯逼供的样子,看起来是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了,这只能让瓦伦丁更加确定了近卫局里有内鬼泄露了他的消息给贫民窟的黑帮。

       至于是不是近卫局故意的,瓦伦丁也不清楚,只能小心为上。

       就在他快要把绳子给切割开的时候,那扇紧闭着的铁门猛然打开,把瓦伦丁吓了一跳。幸亏他的手是被绑在椅背后面的,所以这些闯进来的恶棍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瓦伦丁也有惊无险的把匕首送回精神空间里。

       他看着逼近的两人,扭头啐了一口。

       该死的,这个世界总是喜欢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挖个坑。就像他当初要逃离莱茵生命时一样,换好装备刚出门就碰见了防卫局的干员,被逼无奈只能用暴力逃脱。

       虽然瓦伦丁不是在啐他们,但是在场的只有三个人,这两个家伙自然是把瓦伦丁刚才的行为当成了对他们的侮辱。其中一名穿着夹克比较壮的恶棍直接抬手对着瓦伦丁的脸就是一巴掌,瓦伦丁的脸猛地一扭,一线殷红从他的口中流出。

       “行了巨猿,把他打坏了老大可不同意。”一个比较瘦的小混混开口阻止。那个被称为巨猿的家伙停下了想要再扇一巴掌的动作,对着瓦伦丁啐了一口。

       “我兄弟比较粗鲁,请你别介意。”那个瘦高的男人拿出一张手帕给瓦伦丁擦去脸上的污垢和嘴边的血迹,同时拿出一台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不介意才有鬼。

       瓦伦丁翻了个白眼,又朝那个胖子的方向啐了一口,看着对方憋红的脸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你可以叫我无常,接下来你不要管手机里问什么,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么?”

       这个叫无常的男人的语气是真的平淡,没有任何戾气,就好像他真的在询问瓦伦丁一样。

       对此瓦伦丁只是笑笑。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怎么说?

       “很好,合作对我们都有好处,不然我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无常点点头,将手机放在瓦伦丁的耳边。

       “可以说话了,老大。”

       “无常啊,今天我们的货怎么样啊,没有出什么差错吧?”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脚步声和淡淡的音乐,瓦伦丁能想象的出来他在龙门的某一家酒店里捏着雪茄带着笑意说出这句话。

       “说:是鼠王让我杀了茶霸。”

       茶霸。

       瓦伦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tm是什么鬼名字?你叫个茶王也好啊?茶霸?虽然霸这个字很有气势但是它不能跟随便跟其他字配好么!

       “如果那个家伙姓王,他是不是就叫王霸了?”瓦伦丁没有听无常的话,而是大笑出声顺便开了个玩笑。

       瓦伦丁是真的开心,因为第二个目标送上门来了。

       想搞鼠王的还有谁?除了那个近卫局和鼠王想让他干掉的势力还有别的么?

       “没出错就好,这么晚了巨猿他还好吧?没有像往常一样偷懒吧?”

       手机开了免提,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见。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没有任何的情绪,依旧在照着他的剧本说话。

       “快说!”巨猿走过来直接一把抓住了瓦伦丁的头发,动作粗暴无比。

       对此,瓦伦丁没有吭声,只回以一个白眼。

       就你这态度还想让我照着你们的意思说?

       吔屎啦你!

       “送开他。”无常拍了一下巨猿的手腕,声音有些不耐烦。

       “相信我,照着我的意思去说你一点事都不会有,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无常弯下腰,眼睛紧盯着他,眉头微皱。虽然这个男人掩饰的很好,但是瓦伦丁依然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怒意。

       “行吧。”瓦伦丁点点头。

       “说,是鼠王让你杀死茶霸和茶馆里的所有人的,一切都是鼠王指使你这么做的。”

       无常又把话语重复了一遍,还多说了一句,生怕瓦伦丁听不明白。

       “我杀那个虾霸跟鼠王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就是自己想那么做。这几天我闲的不行,正好你这个混蛋惹了我,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但是接下来几天你最好小心着点,说不定哪天我就会出现在你面送你归西,连带着你手下一起。”

       “你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极为霸气的说完最后一句,瓦伦丁长吸了一口气,抬起下巴看着面前脸色发黑的两个男人,嘴角上扬,神情高傲。

       “你会付出代价的。”

       无常拿起手机放在耳边,离开了办公室,铁制的门咣当作响。巨猿给了瓦伦丁一拳,跟在无常的身后离开了。

       看着关上的门,瓦伦丁啐出一口血,脸颊通红。他没有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治疗自己,而是尽情享受着这股痛楚。这让他能保持清醒,保持仇恨。瓦伦丁嘴唇微张,露出殷红的口腔,一股猩甜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翻腾着,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虽然现在已是午夜时分,但他却无比兴奋。

       跟那天喝了药之后的情况一样。

       恐惧的尽头是愤怒,愤怒的尽头是疯狂。或许那天喝了药的瓦伦丁才是揭下面具后真正的瓦伦丁,但答案与否,只有他自己知道。

       瓦伦丁再次变出匕首,用匕首锋利的刃来回切割着麻绳,与此同时他闭上眼,调动起身体内的那股力量,让它向大脑的方向流动。

       在出现透视眼之后瓦伦丁就对他自己的源石技艺做了个猜想:既然源石技艺的力量作用于眼睛能够让自己看到别人身体内的器官与循环系统,那作用到大脑中呢?作用到耳朵上呢?

       自己是名医疗术士,医疗法术强大到匪夷所思,还能观察到其他人的身体状况,那是不是有关生命的一切自己都能感受得到?比如听到他人的心跳声,比如去控制他人的心跳,比如让他人体内器官衰竭?

       甚至是……

       直接抹消掉他人的生命?

       永生者出品必属极品,那把匕首的锋利程度超乎瓦伦丁的想象,切割麻绳的速度快的像是热过的刀切过黄油一般干净利落。虽然捆住手的麻绳已经断开,瓦伦丁却仍沉浸在源石技艺之中。

       前世他受到的欺辱、曾经在莱茵生命受到的折磨、切城沦陷时吞没天际的火光、那些人说过的话、那个混蛋对他做过的事不断的在瓦伦丁的脑海里播放着,一遍又一遍。疼痛感和屈辱感不断冲击着他的精神,瓦伦丁的心跳也原来越快,体内源石技艺的活性也越来越高,伴随而来的是全身上下如地毯轰炸般的痛感和快感。

       他的嘴角缓慢裂开,甚至撕出了血。

       精神空间中,瓦伦丁再一次推开了那扇成神之路的大门。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向成神之路踏出了第一步。

       他抬起头,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是一片血红。

       这里是地狱。

       天空上漂浮的云层很低,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得着。这些云层层叠叠的,像是云南的梯田,排列却没有任何规律。天上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洒在草原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滋润着这片大地上的每一处生命。青草和灌木在微风中缓慢摇摆着,枝桠上发出了新芽,小小的嫩嫩的,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可爱。草原上矗立着几棵矮小的树木,刚抽出来的青黄色嫩叶吸引到了几只羚羊的光顾,天空中还有猎鹰在飞翔,整体看起来颇为和谐,与瓦伦丁的源石技艺非常般配。

       如果忽略这个世界只有红色这一种颜色的话。

       天空中的云、下落的雨滴、地上的青草灌木、树上的新芽还有草原上的动物,以及照亮整个世界的光,它们只有红色这一种颜色,就好像这整个世界都是由鲜血构成的一般。

       而且那些动物一点都不可爱。如果你的眼睛没有近视的话,你会看到进食中羚羊的大脑和凸出来的眼球,红白相间带有扭曲花纹的大脑和断裂的半张脸……当然,说是白色其实仍是红色,只不过是淡了一些而已。但是在这个到处都红到爆炸的世界,那片不鲜艳的红色却是让瓦伦丁感到最舒服的地方了。它们的腹部完全就是腐烂状态,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肋骨和肠胃——那个被拖在血水中的长条状物质应该就是它们的肠子。

       瓦伦丁松开扶住大门的手,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不断闪烁着蓝色电光的大门,将另一只脚踏入这片猩红的世界。大门在他离开后直接关上了,在原地消失不见。

       看着周围令人头疼的环境,瓦伦丁觉得有些奇怪。上一次在莱茵生命时他也看到了门的打开,但门后只有一片黑暗以及永恒不变的痛苦,那头龙出现之后痛苦就消失了,那片黑暗也变了个样,远处多了一道永远在散发着白光的地平线,给那片黑暗带来了一些可贵的光明,也成了他和角徵羽交流的场地。

       但是这一次门打开后出现的不是无边无尽的黑暗,而是一片极为诡异的草原。这片草原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却又无比的和谐,每个生物都活蹦乱跳的,像是末日里的丧尸,虽然死了,却还活着。

       一片建立在生命基础之上的死亡之地。

       瓦伦丁闭上眼,去寻找这一次打开大门带来的新能力。就像他一开始想的,既然他能看到别人体内的器官,那他是否能够控制他人的生命?

       他的思绪飘远,体内的源石技艺涌入大脑,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在混沌中数十颗跳动着的心脏。

       在这里瓦伦丁能清除的感觉到他周围所有生物的心跳。看着脑海里那些跳动着的红色心脏,他想象着自己的意识变成了一只手,然后将手伸进一颗心脏中,猛地一捏。

       血色草原上,一只丧尸羚羊身体猛地一滞,四腿僵硬的倒在四面上,它的口腔里还有没咀嚼完的嫩叶。看着不远处那只倒下的羚羊,瓦伦丁抬了抬眼皮。

       这就死了?

       不,并没有。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那头龙。

       就像这个声音所说的,那头死去的羚羊突然又活了过来,挣扎着站起身,重新回到了同伴身旁。看着那头活蹦乱跳的羚羊,瓦伦丁再一次用自己的意识去探查它的心脏,却发现这只羊的心脏就跟一开始一样健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没用?

       瓦伦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医者,绝不用自己所学知识害人。

       瓦伦丁不记得前世医生就职前宣誓的内容是什么了,但是里面肯定有类似这一句的话。

       那么现在瓦伦丁就明白刚才那种情况的原因了。作为一名医疗术士,他不可能用自己的源石记忆去伤害别人,更不可能用来杀人,即便是你能控制对方身体的一切。

       至于那种使用源石技艺让病变得更严重的情况,瓦伦丁肯定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但是其他人为什么会造成这种事故,他就不清楚了。

       了解了自己强大的潜力之后,瓦伦丁轻拂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将一只只有半个身体的松鼠吓跑,再一次环顾周围的环境,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场景:堆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光线昏暗的办公室以及贴满便签的显示屏。

       看来他已经适应了这个所谓的成神之路,至少意识回归身体这一操作熟练的就跟1+1=2一样。

       只要他想,他就能回来。至于怎么再进去,瓦伦丁并不知道确切的办法。不过曾经角徵羽说过让他去看阿米娅和霜星的战斗是有好处的,说不定就能让他发现再一次进入的方式。

       “看来今天白天我得去买瓶眼药水了……”瓦伦丁使劲眨了眨眼,弯下腰去割开绑住小腿的麻绳,同时视线扫过自己的脚踝。

       那里出现了一小片细微的黑色源石结晶。

       “在去买眼药水之前还得打一针矿石病抑制剂。”

       “或者两针?”

       他撇撇嘴,将被割开的麻绳扔到一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因为再一次进入到了那个世界的缘故,此刻瓦伦丁的身体状况并不容乐观。就刚刚站起来的那一下,他就感觉到了自己后背和胸前发生了些许变化,多了一层硬硬的东西。

       如果再不赶紧注射抑制剂的话,他怕是要在龙门原地爆炸螺旋升天,顺带感染几个无辜群众。

       源石蕴含的能量不容小觑,产生的爆炸更是激烈。

       不过在哪之前,瓦伦丁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将耳朵放在了铁门上,闭上眼开始运转起自己体内的源石技艺。

       现在已过午夜,这里又是贫民窟里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外面的街道很安静,除了门后的这个仓库。绑架瓦伦丁的那两个黑帮成员似乎在组装什么东西,隔着铁门他都能听到刺耳的噪声,在这片夜空下极为的突兀。因为噪音的缘故,瓦伦丁听不到这两个家伙在谈论些什么,但是他却清楚地听到了噪声下隐藏着的另一个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极富规律的跳动声,听起来就像是邢一凰战鼓心跳音的弱化阉割版。很明显这是那两个家伙的心跳声,在经过成神之路加持之后的瓦伦丁很轻松的就听到了这极富生命力的鲜活心跳。

       “只有两个人?”瓦伦丁皱起了眉头。源石技艺不会骗人,因为它能屏除一切不良影响和错觉,相信自己的源石技艺也是相信事实。如果一个人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源石技艺,那么他就离原地爆炸不远了。

       不过这个事实还是惊到了瓦伦丁。

       从绑架到看守就两个人参与其中,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源石技艺和其他表现,瓦伦丁觉得这还真是可悲的事实。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医疗术士,天使之魂和一圈冷兵器也是只有瓦伦丁三人跟罗德岛几名资深干员知道的秘密。对付一个看起来超好欺负的医疗术士能用多少人手?

       两个人就足够了嘛。

       而且这两个家伙还是经过一番计划的,知道瓦伦丁手里有铳械没有硬上而是搞偷袭,麻袋一套啥都看不清手臂也施展不开,除了乖乖挨揍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现在么,瓦伦丁就要让这两个家伙付出轻敌的代价。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谁知道一个瓦伊凡人能像萨科塔人一样凭空变出一把武器出来?

       “行了,把那个家伙拉出来吧。”

       即便是隔着一扇铁门瓦伦丁都能听清楚这句话。这是那个自称是无常的男人的声音,他虚伪的做派让瓦伦丁感到恶心。

       话音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沉重无比,很明显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叫巨猿的家伙。

       一想到那几巴掌和拳头瓦伦丁就来气,他阴冷的笑着,将身体隐藏在阴影中,手中的匕首也变成了一把迅捷剑。

       对于这个家伙他并不想手下留情,直接用最暴力的方式捅他个透心凉就完事了。

       劳资的迅捷剑曾经可是能捅破防护服的,你这个憨憨皮能有多厚?

       脚步声越来越近,瓦伦丁握住迅捷剑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他的嘴角慢慢咧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恐怖,心跳也越来越快——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瓦伦丁从没有如此的渴望看到剑刃穿过敌人身体时的血腥景象,那喷溅而出的鲜血和对方痛苦的哀嚎,将是对他这一剑最好的回应。

       他右脚前踏,双腿微弯,上半身弯成了弓形,手中的迅捷剑就是致命的箭矢,绷紧的上臂肌肉和手腕就是弓弦,等待着目标的出现将积攒的力量全部发泄出去送给对方一个死亡的惊喜。

       铁门被打开了,一个魁梧的身影进入了瓦伦丁的视界之中。巨猿看着空无一人的座椅,刚想冲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一股距离硬生生的阻挡住了身体。

       伴随着这股巨力而来的,是一声极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瓦伦丁整个人伸直了手臂,将迅捷剑刺进巨猿的左胸。他的准头、速度与力量无可挑剔,锋利的剑刃命中的恰好就是对方的心脏位置,但是……

       剑刃没入了巨猿胸前的口袋,却没有刺进身体。

       有个极为坚硬的东西阻挡住了迅捷剑的剑尖。

       看着还处在懵逼状态的瓦伦丁,巨猿首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像是捉住一只小鸡一样将瓦伦丁高高提起。头顶传来的剧烈痛楚让瓦伦丁意识到了刚才的意外,就在他忍着痛苦挥舞起迅捷剑想挥向这个混蛋的脖颈时,巨猿左臂砂锅大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瓦伦丁的小腹处,瓦伦丁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一片纸箱中间。

       数道电流在他的身体上一闪而过,瓦伦丁断掉的肋骨和大出血的内脏瞬间恢复如初,紧接着就是如蚂蚁蛰肤般细密微小的痛楚。

       奇迹和魔法并不是免费的,代价就是躯体源石化。

       瓦伦丁忍着痛苦晃悠着站起身,右手仍紧紧握住那把迅捷剑。看着重新站起来的瓦伦丁,巨猿紧握双拳,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脸上的笑容愈发残暴。

       “巨猿!发生什么事了!”

       无常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房间。

       “我们的小老鼠逃离了锁链,还试图偷袭他的主人们……”巨猿坏笑着慢慢逼近瓦伦丁,手掌轻轻拍打着拳头发出啪啪的声音。

       “不过现在这只老鼠很快就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就快点!还有,别打死!直接打死对他太仁慈了!”

       “我明白。”

       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巨猿,瓦伦丁挠了挠脸颊,擦到黏在嘴边已经凝固的血液,举起迅捷剑对着他,却没有发动攻击。

       “我想知道刚刚救你一命的是什么东西,明天我也去买一个。”

       巨猿停下脚步,抬手从左胸口袋拿出一个小型长方体。借着外面传进来的光线瓦伦丁看清了那是个什么玩意……

       一部极为古老的手机。

       这部手机有着极具怀旧气息的九宫格按钮,超小的显示屏,四个圆润的角落因为长久使用的原因变成了白色,整体看起来像是该出现在博物馆里的古董。

       “nokia,几年前的老款。”巨猿把那部手机扔到瓦伦丁脚边。

       “你可以买一个。当然,是下辈子。”

       看着一脸兴奋慢慢逼近的巨猿,瓦伦丁叹口气。

       果然神器到哪都是神器,就算是异世界产的nokia也能当板砖使。

       虽然巨猿说是这部手机挡住了迅捷剑的剑尖,但是瓦伦丁可不信这一套。剑尖和手机相撞能撞出那么清脆的响声?骗鬼呢!

       这个家伙身上估计穿着铁质的防刺服,这么魁梧的身材穿着一件铁马甲也不奇怪,毕竟大鲍勃大亚当这一对兄弟都把防爆服当常服穿。

       没办法,人家有肌肉,有力气,衣服重点轻点无所谓。

       “你说的很对,确实是有人该在下一辈子买一部手机。”瓦伦丁再次举起迅捷剑,摆好架势。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是你。”

       话音刚落,瓦伦丁就驱动起自己体内的源石技艺直接冲向大脑。而他的目标,就是面前这个家伙的心脏。

       他瞪大了双眼,紧盯着慢慢靠过来的巨猿,牙齿紧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而巨猿却把瓦伦丁这幅面孔当成了临死前最后的挣扎,依旧在缓慢前行着,尽情享受对手临死前的恐惧与无力挣扎给他带来的快感。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瓦伦丁的透视眼功能再一次开启,他看到了巨猿体内所有的器官和血液循环系统。而他的目标,那颗心脏,仍在健康的跳动着。

       瓦伦丁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颗心脏之上,试图去寻找刚刚在那片血红大地上熟悉的感觉。在他的想象中,一只只存在于他视角中的手穿过粗大的动脉和细密的肌肉出现在了那颗心脏旁边,用力一捏。

       那颗鲜活的心脏突然就停滞了下来,巨猿的身体也僵在了原地。他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瞳孔扩散,整个人晃悠着仰面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瓦伦丁紧咬着牙,使劲摇了摇脑袋,强忍着眼球上如针刺的痛苦抬起迅捷剑刺向那个家伙的喉咙。

       因为瓦伦丁刚领悟到这一招以及他的医疗法术不能杀人的缘故,巨猿的心脏很快就恢复了跳动,他的眼睛也有了焦距。但是当他恢复意识后看到的不是一脸愤怒靠在墙壁上的瓦伦丁,而是一截在灯光下闪烁着淡红光亮的细长剑身。

       以及从他喉咙里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血线的猩红液体。

       巨猿猛的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喉咙试图止血,布满血丝形如铜铃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他身旁提着迅捷剑的瓦伦丁,嘴里不停冒出血色的泡泡,喉咙震颤发出粗哑低沉的吼声。他踢踏着双腿左手拍在地面上,试图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向无常求救,四肢却根本用不上力愈发的瘫软,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

       瓦伦丁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他的脑袋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深渊,带着笑意的脸颊和鲜红的嘴角看起来像是恶魔。而那把置他于死地的迅捷剑仍被瓦伦丁拿在手里,巨猿从剑身上淡红的反光中看到了来迎接他徐徐打开的地狱大门。

       他的生命力与血液一样正在飞速的流逝,而外面的无常仍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对无常来说,瓦伦丁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巨猿这种猛男一只手就能把他给打趴下。

       “巨猿,别玩了!玩死了就没意思了!”

       没有人回应。

       无常降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正准备去房间里看看情况时,一个上衣沾满血迹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的脸上有着被鲜血涂成的笑脸,血迹直到耳根。

       “我跟你朋友玩得很高兴,但是两个人还是很没意思。”

       瓦伦丁举起了手中的迅捷剑,对准了无常的脸。

       “脸上来点笑吧,为了你剩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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