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杨康
两个月后，古墓外的大部分花儿逐渐失却往日的色彩，花瓣凋零谢落，唯剩下花丛中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菊花争奇斗艳。
赵泰与林玉环、李莫愁师徒告别，踏上了北上的旅途。
自靖康之耻后，开封以北早已沦陷为金国国土，昔日开封的繁华早已不在。
赵泰匆匆路过。
中都城城廓壮丽高大，是如今金国的首都，其汇聚大部分金国贵族豪商巨贾。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挥舞着长鞭赶马的车夫吆喝声不断，大街两旁商铺之中客人穿出穿进。
沿街的一些铺子外，许许多多小摊主正在卖力吆喝，偶尔几声大声叫好声传来，那是驻足的行人在为杂技戏法等难得一见的娱乐活动挥洒热情。
“几十年过去，这里的汉人早已遗忘了过往的身份。曾经的老人们，心心念念宋人能够拯救他们脱离苦海，可惜一辈子都没能见到。”
武眠风大腹便便，眼眸中平静无波，如同他不是宋人出身一般。
这些年来，武眠风走南闯北，开封以南的大宋文人纸醉金迷，百姓日子过的抠抠索索，但至少还能生活的下去。
可在金国疆域内，汉人是最低等的，除了金国治理江山需要的读书人，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能够赚的，还不够温饱。
大宋皇帝文臣不理不顾，也怪不得金国国土中的汉人，在十几年之前的那次北伐之中袖手旁观。
都城繁花似锦，城外饿殍遍野！
“有因必有果，为之奈何！我们现在做的，不正是在拯救这些人吗？华夏百姓是世界上最好的百姓，坐在那个位置就必须要为华夏百姓的幸福安康绞尽脑汁！”
金国哪怕崛起百年，大部分金国人依旧未脱离野蛮人的范畴，他们将优胜劣汰的传统刻在了骨子里。
朴实勤劳的华夏人，又如何能够在金国人制定的野蛮规则中获取到公平？
现在的金国，以后的蒙古，对华夏人所做出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宋文化锦绣繁华所能够弥补的。
大宋人文璀璨，繁华似锦，是建立在无数北地汉人的血泪之上的。
“你这次来中都有什么目的？”
“见一个人！”
“谁？”
“梅超风！”
武眠风富态的笑容瞬时消褪，咬牙切齿道，“她在哪？陈玄风又在哪？”
“陈玄风已死，梅超风已瞎！过往的一切，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
“谁干的？”武眠风眼冒杀气，厉声低喝道。
陈玄风和梅超风，差点害的师兄弟四人被打断腿赶出师门，四人恨不得杀之为快，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容忍别人迫害两人！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也曾经亲密无间！
“也是意外！”
赵泰心底唏嘘，黄药师做人不怎么样，可在教导徒弟这一面，五绝之中怕是没人赶得上。
赵泰将陈玄风之死和梅超风眼瞎的前因后果缓缓道出，武眠风面露悲戚，轻声一叹。
“都是冤孽啊！”
“怎么，师公真的曾经对梅若华有意思？”
未改名前，梅超风叫梅若华，是黄药师亲自从乞丐窝救出来的。
老套的英雄救美狗血故事，赵泰觉得应该不会发生在黄药师身上。
“你就不怕师母揪你耳朵啊！”武眠风哭笑不得，摇头笑道，“太早破身，对练武之人有害无益，师傅也是为我们好！”
当时陈玄风、梅超风等人刚习武不久，黄药师定下这个规矩，当然是为他们好。
可惜一腔敦敦教诲两人不认同，为了爱情，欺师灭祖都做得出来。
“到了！”
“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的府邸？”
两人站在府邸的高墙之下，武眠风微微蹙眉。
“没想到吧！”
赵泰微微一笑，又道，“她还有个徒弟！”
武眠风眸中精光一闪，“你不会是想推他上位吧？”
完颜洪烈只有一个传闻中不是亲生的儿子完颜康，梅超风有徒弟的话，肯定是这一位了。
“暂时未定！”赵泰轻笑一声，也没否认。
武眠风颔首一笑，“选择他可是能省不少事！”
“不急！走，进去！”
两人都是当世武林拔尖的高手，想要在完颜洪烈府上找到杨康母子的下落一点不难。
“康儿，来试试这件锦袍！”
“娘，针线活就让下人去做吧。您看您这手，都粗糙了很多！”
“试试！”
“好好好，试还不行吗！”
武眠风站在茅草屋外的窗边，望着屋内母子间亲密互动，含笑点了点头。
赵泰摇头轻叹。
杨康是好人吗？
算不上！
是坏人吗？
也难说！
认贼作父。
不顾宋人之身份事实，贪念荣华富贵，拼尽全力去帮助金国稳定局势。
心狠手辣企图袭杀郭靖。
对待全真教，丝毫不顾丘处机教导之恩。
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卑鄙无耻的手段。
一条条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
可这能怪他吗？
怕是不能！
同样做母亲，秀才家出身的包惜弱，为了儿子委身完颜洪烈，从未告诉过杨康的真实身份。
出身低劣的李萍，却能磕磕碰碰独自一人拉扯郭靖，让他衣食无忧的健健康康长大，并在蒙古包内教导他要以宋人为荣，忠君爱国。
同样是做师傅的，丘处机只是隔几个月来教导一次，一次也就几天，像是应付差事。
江南七怪则常驻郭靖身边，手把手教导蠢笨的郭靖，让其习得一身保命的武艺。
突然间包惜弱告诉杨康，他是宋人不是金人。
他爹不是金国权势偌大的六王爷完颜洪烈，而是如同老农般的杨门后代杨铁心。
世界观、人生观，一瞬间崩塌。
师傅丘处机呢，这时候跳出来装圣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强硬的训斥他认贼作父。
但这个父是谁给他选的？
这些孽是谁做下的？
是他吗？
不是！
杨康是坏，杨康是恶。
但这一切背后都少不了包惜弱和丘处机的功劳！
前者孱弱妇人，在大宋礼教教导之下，攀附强者可以理解。
可丘处机只教杨康武功不教其做人道理，难道就好意思窃领杨康的那一声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不贤还不许徒弟反抗？
终南山那么大，养一对母子能难到哪里去？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对母子沦落到如此境况，罪魁祸首还是这个师傅！
将杨康平平安安抚养长大，难道不是师傅应该做的吗？
杨康莫名其妙成为金国最具有权势的王爷之一，完颜洪烈的儿子！
丘处机这个师傅的名头，可就不仅仅只是杨康的师傅而已。
全真教在北地这十多年发展的轰轰烈烈，没有来自金国高层的支持，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