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1. 孰不可忍（八）
“哎——你！”
摊贩老板使劲咽了口吐沫，抻着脖子想在人群里寻找乔伊娜的身影。
但乔伊娜却早已不知去向了，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呢？
“啪！”
摊贩呆立半晌后，一手攥着钱，另一只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巴掌既是为了打醒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二来，也是为了惩罚一下自己如此狗眼看人低。
没想到在这里摆摊好几年，阅人无数，今天竟然也看走了眼。
一开始，他还以为乔伊娜是个拾荒者呢，没想到对方原来是位出手如此阔绰的大款啊！
离开摊子后，乔伊娜便开始加速，一路跑出了集市。
跑出了集市，乔伊娜的速度变彻底展开了，朝着摊主说的的城南地区赶去。
南城的繁华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里的建筑比北部地区更多，但也显得更破旧，房屋的建筑风格千奇百怪，高低错落，看起来像是隐沙堡的老城区。
此地的人们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狂欢，木架搭成的高台还没撤走，附近满地是垃圾，大部分被雨水浸湿，脏乱不堪。
几名醉汉躺在路旁的树下，在互相大笑着胡言乱语，好像在说着今天看到的几个漂亮女奴。
刚刚进行交易后的奴隶集市，被其它商贩迅速占领了，高声叫卖，但是，人们的热情似乎也随着奴隶交易的落幕而冷却下来，看得多买的少。
乔伊娜留意着旁人的谈论，缓步而行，她看到一个瘦成麻杆的女人被人推倒在一旁，手里的罐子滚落下来，正好滚到她脚边。
“滚开！”
一名壮汉恶狠狠地威胁着那个女人，插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没钱卖水还想偷不成？别再让我看见你，看见了直接就是一顿好打！”
在壮汉的身后，是一辆破旧的大铁罐车，车前头是一匹老马，身上系着两条原木。那个大铁罐上面安了个水龙头，龙头的把手被千万次的抚摸后，已经呈现出亮闪闪的金属色原色。
“我求求你了，就给我接一点水吧……我男人生病了，已经两天没喝水了……”
瘦成麻杆的女人爬起来，顾不得掸掉身上的脏污，开始苦苦哀求。
她的一双眼瞳像是磨亮的黑宝石，眼中透着无奈，似乎仍未放弃希望。
“还不快滚，别在这挡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男人生病了关我屁事，想要水就拿钱来买啊！”壮汉说完后又继续招呼其它买水的主顾，根本不理会那个瘦弱的女人了。
旁边的人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也在一旁起哄道，“没钱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做点皮肉交易换钱吧！”
“没钱就偷水？你怎么不去接点雨水啊，那个不要钱！”
“哈哈哈——”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乔伊娜脸上微微变色，她没想到在隐沙堡里，干净水居然是卖的。
她弯腰拾起罐子，走到那个女人身旁，将罐子还给她。
那女人木然的接过罐子，两眼呆滞。
她只直直盯着龙头里哗哗流出的清水，什么也没说，甚至对乔伊娜连句谢谢也没有。
乔伊娜微微摇头，看着人们排着队打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替她付了，卖给她一罐水。”乔伊娜看了片刻后说道。
听到这话，瘦成麻杆的女人忽然抬起头。
看到乔伊娜藏在伸长的头巾投下的阴影里那张脸庞，双眼正明亮的看着她，愣住了。
这双眼睛似乎在发光！
“你、你说啥，你要替她付钱？”几秒种后，那个壮汉才转过头，一脸错愕表情看着乔伊娜道。
“对，把她的罐子灌满，钱我给。”
乔伊娜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摸出一枚硬币，扔给壮汉，说道，“这钱够买下好几罐了吧？剩下的钱也给她，只要她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卖给她。”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都露出某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表情。
“哈——行啊，拿来吧。”
壮汉阴沉着脸，一伸手，从瘦弱的女人手里抢过罐子，灌满水后又递了回去。
那女人一手抱着罐子，看了乔伊娜一眼，依然没说一句话。
“哼，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吧？”壮汉挠着腮帮子，干完活后还不忘来上莫名其妙的一句。
“那又怎样？”乔伊娜眉头轻轻一挑。
“没怎样，异乡人嘛，总得交点学费的……”壮汉继续做买卖，也不看看乔伊娜了，嘴里嘟囔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
乔伊娜站在原地，目光微凝，立即开始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轻微抖动，似乎有人在背后偷她的钱袋子！
饶是乔伊娜反应机敏，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只罪恶、肮脏的手！
“呃……你！”
乔伊娜低下头扫了一眼，脸上一僵，思想顿时剧烈的波动起来，然后她足足呆立了五秒。
“为什么是你？”
她看到自己的手上抓着一只干枯瘦小的手腕——但那双手很有力。瘦成麻杆的女人如磨亮黑宝石般的眼中，正带着恐惧和复杂的神色。
在愕然之下，乔伊娜慢慢送开了手掌，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趁着乔伊娜松开手掌时，那个女人立即转身，抱着罐子惶恐地逃走了，一句话都没说，隐没在人群中。
洁净水是隐沙堡的重要资源，来自城外西边一座终年不断的山泉。如今这条生命线已经被玄冥帮把持了多年，还为此修建了一条引水管道，引入城中。
但是，仅有的出水口被一片砖墙围了起来，围墙外建有瞭望塔和岗哨，被帮派暴徒们日夜保护着。
每天清晨会有水贩子排着队取水，然后在大街小巷沿途贩卖。
这些卖水的钱有大半被玄冥帮收走，变成了帮派的日常经费。
此刻，乔伊娜手里攥着钱袋子。
她的脑子里现在非常混乱，脚下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帮人付款时豪迈的心情。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嘲笑声，人群的说话声也变大了，似乎许多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幕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笑话。
乔伊娜此刻才终于明白，那个卖水壮汉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法理解！
这个时代的人，难道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